时间沼泽

※双向暗恋小甜饼一发完。

※人物属于饺子爸爸，OOC属于我。

上篇见合集第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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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丙，你怎么了？”

哪吒是建筑工程学院的，其宿舍和敖丙所在的经济管理学院宿舍区相距甚远，但每次哪吒都要执拗地绕远路送敖丙回宿舍，敖丙在几次劝说无果之后就任他去了。往日他俩都会在路上聊得十分愉快，但今日却是个例外。敖丙一路默默无语，不知在想什么，哪吒跟他说话，要喊他好几声才会回复一句，而且回答的内容还很敷衍，笑得也牵强，也一看便知心不在焉。

不对劲，这很明显不对劲。敖丙什么时候这么神游天外过？

眼看着就要走到敖丙宿舍门口了，再不问就很难问出个所以然，哪吒也十分担心敖丙的情况，他直接将人拦了下来，问出了上面这句话。

“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魂不守舍的？”

哪吒见敖丙不答，又追问了一句。

哪吒就拦在他正前方，敖丙避无可避。他抬起头，一触及到哪吒满含担忧的眼神，他便如被火烫着了一般立即低下头去。

“……没什么，你别担心。”敖丙小声说。

“你不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能放心？”哪吒急急追问，“到底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低落？你刚才在食堂不还是好好的吗？”

他压低了声音：“是不是你家里出事了？”

“不是的，”敖丙抿着嘴唇，“不是我家里……”

“那是因为什么？”哪吒更急了，他见不得敖丙愁眉苦脸，一看到敖丙愁他更愁，“到底怎么了？”

“你说话呀？”

“咱俩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铁打的交情，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在哪吒连珠炮一般的言语攻势下，敖丙终于松了口，他缓缓道：“没什么……也就是……”

他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看向宿舍门口花坛里郁郁葱葱的花木，小声道：“我失恋了而已。”

“……你说什么？”

哪吒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大脑里的所有思绪被瞬间清空，只有“失恋”两个大字不断在他脑海里盘旋。

“我失恋了，”敖丙咬咬牙，直将心里所想说出，“我发现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就这样！”

说完，他也不管不看哪吒作何表情，一把将他推开，逃似地冲进了宿舍里。

 

 

“别让我知道他是谁，要让我知道了，我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哪吒语气发狠，眼神如刀，若是眼神攻击能实质化，他早就把那个让敖丙伤心的家伙揪出来削成一滩肉泥泄愤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敖丙什么人？从小学就拿三好学生奖状各项奖项拿到手软的典型“别人家的孩子”，更是他李哪吒捧在心尖上仔仔细细珍视的人，居然还有人有眼无珠瞧他不上？胆敢拒绝他伤他的心？！

哪吒气得肺如火烧，但更多的还是犹如陈醋一般滔滔不止的浓烈酸意，几相叠加，扭曲纠结的情感几近要将他的五脏六腑撕扯开来。哪吒是为有人瞧不上敖丙而生气，但是，他更为敖丙喜欢的人不是他而意难平。

敖丙这一声惊天大雷爆出，直接炸得哪吒外焦里嫩，等他反应过来，敖丙早已没了踪影。他心情焦灼，失落和惊怒情绪纠缠令他短时间内丧失了理智，他第一时间便想跟着敖丙冲进宿舍里去质问他是哪个混蛋拒绝了他，但下一刻重新涌上脑海的残存理智阻止了他。

他不舍得这么紧逼敖丙。

从食堂回宿舍的路上，哪吒已经知晓敖丙有多么神伤了，他不想再让敖丙露出难过的神情。

但是纠结在胸膛里的那一口酸气梗得不上不下，他憋得难受。回到宿舍后，他满身凶狠的戾气吓坏了室友，没有一个人敢出口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哪吒则阴沉着脸翻身上床，一句话都没有说，剩下三个室友面面相觑。

虽说他不舍得也不愿意当面言语质问敖丙，但是发微信就不一样了，文字上的交流总会让人下意识斟酌自己的用词，不会像说话那样可能某一刻就没过脑子说出一些伤人的话。哪吒实在难以忍住心中的憋闷，他在输入栏里写了又删删了又写，纠结了好些分钟后他才干巴巴地发了一句不痛不痒的安慰：

哪吒：没事，没了爱情你还有我这个铁哥们儿啊。

 

屁的铁哥们儿。

哪吒懊丧地盯着这句他发出去的消息，胸口难以化开的酸气咕嘟咕嘟直冒泡儿。

……小爷才不把你当铁哥们儿。

他翻身压在被子上，狠狠一拳打上软绵绵的枕头，不仅不解气，反而让他更加醋海翻腾。

凭什么啊。

你为什么喜欢的不是我呢？

 

当晚的深夜暗恋热线，打进电话来的仍旧是昨天那位同学。哪吒勉强压下心中的焦躁，询问他试探成功没有，得到的却是死寂般的沉默。

“……所以，是没成功喽？”哪吒声音也低沉下来，“他……不喜欢男人？”

“……嗯。”等了片刻，话筒对面才传来一个压抑的声音，想来他的情绪也不太好吧，毕竟失恋了啊。

呵，一天就有三个人失恋，今天怕不是世界失恋日吧。哪吒心中自嘲。

他盯着手机屏幕，依旧是没有半条来自左边的消息——他昧着自己的真情实感劝了敖丙一下午，然后把那让他伤心的女孩儿——哪吒认为敖丙喜欢的人是个女孩儿——骂了个狗血淋头，就当是为敖丙出气。他刷了整整一屏幕的消息，一开始还能得到敖丙的零星回复，待等到他口吐芬芳痛骂敖丙喜欢的人，明着说是为敖丙出气实质是为了拐着弯帮自己泄愤时，敖丙却一条消息都没有再发过来了。

他更憋闷了，妒火无法抑制地熊熊燃烧。敖丙就那么喜欢那个女孩儿？！喜欢到都无法容忍自己这个唯一的朋友对她进行批判了？

在哪吒即将被自己翻腾的醋海淹死之前，播音室的电话拯救了他。哪吒长长吐出一口恶气，接起电话继续接线员的事业。

当然，相比前一天的吊儿郎当，这下哪吒是彻底没心思兢兢业业工作了。

“……不过我试探得很隐晦，他也没发觉我有那方面的意思，所以……我们还是朋友。”话虽如此，哪吒却一下子听出对方言语中隐藏的意思——他压根儿就不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做朋友，事到如今，还怎么能心思纯粹地做朋友呢？

“……这样啊。”哪吒干巴巴地说。他也不知道该说啥好，他自己的事情还没料理好呢，是真不知道该怎么给对方出主意。

对方沉默了几秒，才又开了口。他缓慢地斟酌词句，说得十分艰难，仿佛一字一句都糅杂了鲜血：“那你觉得……男生对男生产生感情，是件很恶心的事吗？”

哪吒一愣，他倒是没想到对方会问这种问题。

他下意识握紧了话筒，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要说恶心，那肯定不是，他作为一个男生，却喜欢上了同为男生的敖丙，恶心绝对算不上。但要说不恶心……却也没那么简单。

“那要看什么情况，”最终，哪吒决定这么说。他瞟向手边的手机，屏幕漆黑，一如他沉沉的内心，“就比如说我，我其实很不耐烦耽美那一套，觉得很矫揉做作，刻意夸大。现实中的男生有多少是小说里写得那样？不都是他们自己臆想出来的吗？但与此同时，我作为一名男生，却喜欢上了我同为男生的竹马。”

哪吒轻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矛盾？”

对面再次静了几秒，才道：“那你到底……”

你到底觉不觉得男生与男生之间的感情恶心。

“我得诚实说，我不是gay。”哪吒难得语气这么认真，“至于我为什么会喜欢上我竹马，只是因为他是他，仅此而已，而他碰巧是个男生罢了。”

“我喜欢的是他整个人，而不是取决于他的性别。我只要他这个人、他内里的灵魂，其他的外在我都不在乎，不管他是男生还是女生我都会喜欢他。所以至于男生之间的感情恶心不恶心，我也给不出个定论，毕竟我不是gay。”

这可能是哪吒有生之年说过的最文绉绉也最肉麻的话了，但这些话一说出口，他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你这样想？”那人明显有些情绪不稳，即使声音被变声器处理过后也能听出一二。

“是，我是这么想的。”哪吒如实说。但可惜，敖丙喜欢的人又不是他，敖丙也不会知道他的这些想法。

“若是我喜欢的人也如你这般想的话就好了。”那人情绪仍有些低落，声音低低的，仿佛充斥着浓郁到化不开的失落。

“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他。”

“是的，”话筒里的声音变得坚定起来，“即便他不喜欢男生，我也还是喜欢他。”

真是个深情之人，哪吒心里感叹着。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哪怕敖丙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还为了被拒绝一事如此神伤，他还是执拗地喜欢着他，怀抱着这份无法见光的感情不撒手。

今晚他们破天荒地聊了很久很久，直到转钟了才停下。类似的感情遭遇让他们很有共同话题，在热线结束前，他们还交换了称呼（当然是化名）和各自喜欢之人名字的简称。

“NZ啊……话说真有男生叫这个名字吗？太少见了吧，别不是你扯谎？”哪吒一听到“NZ”两个字母下意识就愣了，有谁姓N开头的姓氏吗？

“才没有！”对方反驳，“那我还觉得这‘AB’是你随口一说的呢，其实压根就没有人名字开头用这两个字母？”

“我可没说谎！”哪吒立刻出口辩驳。

此话一出，双方都笑了起来。

“总之，这两天都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么多。”对方真的是个非常有家教的人，每次热线结束都要来这么一番客气地道谢，让哪吒深深感觉到了有涵养之人的厉害之处。

“没什么，举手之劳啦。”跟这位同学聊天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心情，在哪吒看向仍旧毫无消息提醒的手机页面时，立刻灰败了下来。

哪吒因为赌气，见敖丙不回他消息，他便也不回了。整整两个小时下来，他们都没有再联络，微信页面上发送最后信息的时间点还是九点五十五。

哪吒心中五味杂陈，心口的某处一直咕嘟咕嘟地冒酸水，怎么都止不住。

“那个，L同学……”声音骤然从耳边响起，令哪吒一下从纠葛纷扰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他这才发现话筒对面的同学还没挂电话。

L，是李哪吒报给对方的简称，而对方的简称则是A。

“嗯，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想跟你说，既然你有喜欢的人，还是不要放弃为好。”那人慢慢说着，“毕竟……他也没有表露出对男生的恶感不是吗？他失恋了，还是单身，你还是有机会的。”

“你不像我，是完全断绝了可能了，你还有机会可以去试试。”那人的语气说着说着慢慢苦涩起来，沉甸甸的，“机会不等人，一旦失去了，就再也没有了。”别像我一样，连等待机会的资格都没有。
哪吒攥着话筒的手越来越用力，指节几近泛白。

“……嗯，我知道的。”哪吒低声说。

 

 

可结果这几天，哪吒到处都找不到敖丙，敖丙好像存心躲着他似的，凡是哪吒以为他会在的地方都不见他的人影，发微信过去也就回复零星两三条，打电话说不了几句就会因为各种原因匆匆挂断。后来哪吒怒气上头，干脆冲到敖丙宿舍门口去堵人，不看到人不罢休，然而这次敖丙也铁了心要躲着他，待哪吒因为宿舍门禁不得不返回的时候，敖丙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躲回宿舍，然后再一大清早出门。

连续两天下来之后，敖丙和哪吒的室友们最先受不了了。

他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扒着敖丙/哪吒的裤子苦求他俩不要再闹别扭了，这些天宿舍里堪比冰窖/火坑，真不是人待的地方，精神都已经在衰弱的边缘了，为了他们的生命安全起见，求你俩快点儿和好吧。

或许是藕饼室友们的诚心感动了上苍，很快，折磨室友身心的悲惨生活就圆满结束了。

是的，各种意义上的圆满。

哪吒这两天仍旧继续着深夜热线接线员的工作，打进电话来的仍旧只有那位A同学一人。他俩相谈甚欢的同时，哪吒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虽说这两天敖丙一直莫名躲着不见他，但起码消息还是会回他的。可是一到晚上他去做接线员的时候，不管他发多少条消息，敖丙是一条也不回，宛如手机关机了一般。而等到热线结束之后，敖丙的回复才“姗姗来迟”。

若只有一两次，还可归为“巧合”，但重复次数太多不得不让哪吒生疑，尤其是敖丙不回消息的时间点实在太过巧合——怎么就在他接热线的时候不回呢？

疑窦和缓慢滋生出来的狂喜在哪吒的心底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他压抑不住内心汹涌的猜想，当晚热线下播之后，哪吒就给敖丙打了电话。

铃声整整响了一分钟之后才被敖丙接起，听到电话那边青年久违的还略带点鼻音的柔和嗓音，哪吒的心仿佛浸满了温水瞬间柔软地塌陷了下去，原本想要兴师问罪的焦躁心情也化为绕指柔，不再具有一丝一毫的攻击性。

“哪吒？”敖丙的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自然，“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

哪吒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要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冒冒失失的：“没什么……我就是想问，你之前两个小时怎么都不回我消息？是有什么事吗？都好几次了。”

敖丙有一瞬的沉默，哪吒怕他又一言不合就挂电话，赶忙补上几句：“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好不容易你接我一次电话，别这么快挂断行吗？”

难得哪吒语气之中流露出了几分恳求的意味，敖丙这下是彻底沉默了。见对面半天没有声音，电话却也没有挂断，哪吒的心是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哪里又戳到了敖丙的伤疤害他不高兴，天知道哪吒有多么想酣畅淋漓地痛骂一番拒绝敖丙的那个贱/女人。

哪吒打心底里认为这几天敖丙躲着他，就是因为他骂了敖丙心上人的缘故。而敖丙当时本来就沉浸在情伤之中，再加上自己这么火上浇油，敖丙怕是更加难以承受这份打击，干脆自己一个人静静算了。哪吒也清楚自己这性子说不出什么好话，他在敖丙面前只能算勉强能把自己那张伤人不眨眼的嘴巴管住，要好好安慰别人什么的，还真不是他李哪吒擅长的事儿。

但清楚归清楚，仍不妨碍哪吒在心里把那女人千刀万剐。

“我家里人找我有事。”沉默了片刻，敖丙最终还是没有挂断电话，而是说了这么一句。

“是吗？”哪吒摆明了不信。

敖丙：“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哪吒闻言，叹了口气：“……敖丙，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我只是想关心关心你。

敖丙似乎被哪吒这句话噎住了：“……那你想干什么？”

“敖丙，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们是竹马，是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说的？”哪吒的嗓音罕见低沉嘶哑起来，只有他自己知道，说出“竹马”“朋友”这些个字眼时，活生生撕开心脏的感觉是多么痛苦，“你明白的，这些天晚上你绝不是跟家里人通电话。”

敖丙握住手机的手指指节用力得近乎泛白。

“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是，我确实不是个适合抚慰他人心灵的倾听者，但我可以保证，你告诉我的一切，我都会死守，绝不告诉除我俩之外的第二个人。我想，这点信用我还是有的吧？”哪吒自嘲地说。

“……”

这一次，敖丙倒是没有过久地沉默，貌似破罐子破摔地迅速回答道：“我在给学校的深夜暗恋热线打电话。”

“……你说什么？”哪吒的面部表情逐渐凝固。

“我在给学校的深夜暗恋热线打电话。”敖丙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

“等一下！”哪吒猛地大喝一声，在行人寥寥无几的校园商业街道上显得格外响亮，“你是说……你在给学校的深夜暗恋热线打电话？”

“对。”

哪吒呼吸急促，他的脑子完全乱了，被狂喜和不敢置信这两种情绪完全堵塞了神智。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件事在不停盘旋，那就是：

这些天一直跟自己交流的A同学，居然是敖丙——！

居然是他——！

哪吒忽然想起，自己因真心话大冒险输了而去当接线员这事，当初嫌太丢脸而没有告诉敖丙，却没有想到，这个杀千刀的热线平台居然阴差阳错地为自己和敖丙牵了线！

想起接线的时候A同学言语之间流露出的各种悲伤和失落，还有自己那自以为是的建议和发言，哪吒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真是嘴贱！怎么就想出试探对方能不能接受男人这个点子了？不喜欢耽美和能不能接受男人，在他这里完完全全是两码事好不好！结果闹得让敖丙误认为自己不喜欢他！敖丙也是，如何就单纯凭借自己不喜欢耽美而固执认定了自己不能接受他？！

自己怎么可能不喜欢他！真是个天大的乌龙！

哪吒恨不能穿越回去掐死过去的自己，但现在明显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喜悦犹如火焰沿着每一根神经燃烧起来，迸发出极致酸甜的火花，让哪吒飘飘然得简直可以飞上夜空与月亮肩并肩。

他踏着微凉的夜风在大街上奔跑起来，他掩饰不住愉悦的欢快声音无一遗漏地通过信号传递给了电话另一头的人。

 

他说：“嘿，敖丙，还记得AB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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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短文写得我卡壳了三四天，断断续续终于写完了……OOC肯定无法避免，希望不会污了大家的眼。(*/ω＼*)

另外，关于为什么深夜暗恋热线只有敖丙同学一个人打进来呢？苏妲己学姐表示笑而不语（。